文/何二恬
其实看完电影，有些怯懦了。敬畏着，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论这部电影。不恰当的地方，敬请谅解。
喜欢李安的感觉大概永远不会如喜欢王家卫那般炽烈，但是他似乎永远能带你以少年的新生的眼光看世界。因为是首映日去看的影片，所以丝毫没有受到批评者的影响。至少于我而言，这是依旧是一部牛逼的电影，这很李安。
或许是帧太有噱头，人们都在说技术怎样怎样。不过我实在觉得就算你有幸在全球仅5家中国仅2家的影院看到了最炫酷的版本，也不能获得超越内容本身的体验。技术是锦上添花，最终，一切还是终归于内容本身。想想默片时代、黑白影片时代，依旧有那么多大师留下令人感动或惊叹的瞬间，人们在挑什么？
李安从一个人的视角出发，带我们看了一个人的意识世界。只不过，看出去，亦是整个世界的面貌。
谁的眼睛谁的世界
可能是我个人品味的问题，钟爱影片里的特写和主观镜头，那种把细节放大的质感格外触动心灵。李安大概极其热爱纯净的眼睛，少年派里的男孩子，目光较着一股劲，吸引人的魂魄。到了林恩，第一次让我张大嘴巴的就是他湛蓝的眼睛。真美，真纯澈啊，不会骗人的样子，却又足以骗人。
林恩可能是你隔壁家有些混不吝的少年，没怕过谁，坚定维护着一些东西。天使般美丽的姐姐毁了容又被欺负，老子就是要打抛弃她的王八蛋。没想过后果。
不过承担责任的方式总是残酷的。骨子里是硬气还是怂，送到战场上自然见分晓。戴姆说，只有林恩能和自己一起保住这帮人的命。蘑菇说，有人注定是要去到战场的。林恩知道战场的样子，他的兄弟们知道，不过，这个国家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只是以为自己知道。
而且每个人的理解都只是自己的理解而已。林恩和他的战友们都或多或少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主观的视角看到的是这一切的荒芜，是迷惘和无处安放自己的失落感。一切的一切都在真实和虚伪之间摇摆。
成为英雄的林恩，在3分43秒激战中最为机智果敢的林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接受采访，他们已经学会了说出那些人们想听的话，而并不是该说的和真实的话。闲暇的时候想的都是女人，冲上前也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由和动机。
只有爆炸的弹药、开火的双方，倒地的蘑菇，试图拖走蘑菇的敌人。然后是救蘑菇，和敌人缠斗，匕首进入了他的脖子，血一点点流出来，一大滩。你问我我在想什么？你问我和敌人近身搏斗什么感受？我不知道。我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非要给这些事加上一个意义，就好像一切本来就有意义一样。
你知道当你看见大屏幕里我哀伤肃穆的表情，看见我情不自禁的眼泪时，我想的却是和性感的拉拉队员极尽床笫之欢么？你知道当你们看着舞台上火辣的表演，我却像傻子一样戳在台中央，绚烂的灯光和烟火迸出，我却像是被拉回了战场，只有爆炸和枪火。
我知道战争在我身上留下了些什么，可是我恐惧面对心理医生的催促，恐惧看似正常的生活。选择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选择了。
如果说，有谁还能理解林恩，那应该就是蘑菇了。可是他死了。美丽的菲森，钟情的不是林恩，只是一个帅气的从战场上返回的这个国家的英雄，喜欢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的形象。当林恩说出多想带你走的时候，女孩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没办法，这就是他的世界。
战争不会消失
或许艺术的确是无论如何绕不开政治立场的。片中给出了一定的方向却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看似是讽刺了伊拉克战争的不合理性，餐桌上的争论说明了问题。可这帮可怜的士兵还是回到那片战场，怀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以不是什么好理由的理由，回到他们本不属于的地方。千千万的士兵同他们一样。
回到战争本身。大概从一开始，我就不理解战争的意义。
所谓正义的，不正义的，书本上写的，各国口中说的，哪一个是真的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立场决定的。
浴血奋战，兵戎相向。捍卫国土，争取利益。美其名曰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大多数。只是杀戮的对象，你并不了解。不了解他平时的生活，他是否善良，是否在此之前和平安康的生活着，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这一切都不值一提。因为那是对立国家的人，就该死。
所以最不理解的是，怎么会有一种方式，打着正义的旗号，做着伤害和剥夺人类生命的事。英勇就义，为国牺牲？惨死他乡，尸骨无存？这两者说的是一件事吧。所谓义真的是义么？所谓牺牲，是为了值得的事情么？
而只要利益纠葛和国家存在，有形的无形的战争就会存在，也就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和平安宁，公平正义。
而人之为人的使命，确实存在。这一点我晓得。所以林恩会回到战场，当他看清荒谬的战争和荒谬的人们对于战争的理解。他仍旧站稳了，心暂时定了，回到战场，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人无法选择矛盾的两端，因为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也是因为使命本身，抉择本身，已经写好了结果。
结语
我常常会想到，大概每个人重来一次，人生也不会过得更好。同样的选择摆在面前，还是会走向同一个方向。并不是由于每个人的固执和自我沉醉。因为我相信，人的本性难移。什么变好了，变坏了，不过是表象，人们渐渐都活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一次次的挣扎和抉择，一次次茫然不知所踪，一次次偶然，最终都通向了我们自身的必然，然后勾连着世界的样子。《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探讨的东西很难用一个范围来概括，世界的前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从三部曲，到《卧虎藏龙》到《色戒》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再到这部，李安貌似从不同的领域展现了身手，却本质上都在探讨一些难以下定论的状态。那些困境与突破，那些真实与幻灭，改变和留存，随性和固执，那些我们每个人都会面对的挣扎与徘徊，那些无解的矛盾和谜题。反倒是这些无用也无解的事情，留存最久。
而这些东西，你一辈子抛不下，到离开的那一天，也不会明白。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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