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方晴子等人接受纽约客采访科学被

作者DANAGOODYEAR

翻译徐寒易

笹井芳树(YoshikiSasai)就是那个“造脑者”(“thebrainmaker”)。他曾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发育生物学家。他的发现阐明了胚胎神经系统的发育过程,他还用干细胞培养出了视杯(opticcup)、部分大脑皮层,以及发育初期的小脑。做实验时冷峻且一丝不苟的笹井,平时是一个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人。他有亲切好客的好名声,常带来访的同事去泡温泉,还会为实验室聚会准备寿司。“在我们的研究领域,(像笹井芳树)这样喜欢谈论歌德的人没有几个,”著名生物学家克里斯多夫?尼尔斯(ChristofNiehrs)这样告诉我,“他的讲演精致优美,不论做什么都是个完美主义者。”

年,是他所从事领域的爆发式增长期,笹井协助建立了发育生物学中心(CenterforDevelopmentalBiology,CDB),这是受日本政府资助的知名国立研究机构、日本理化学研究所(Riken,简称理化所)的一个单位。位于日本神户的CDB的实验室设备精良。供职于这家机构的研究人员雄心勃勃,他们没有教学任务的束缚,被寄予做出重大发现、在重要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厚望。这些笹井都做到了,他在《自然》(Nature)和《细胞》(Cell)等重要的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他的发现;他老练地将发育生物学中心的成果推广出去,使这个中心得到了丰厚的资金支持。“他知道如何推广科学”,笹井的朋友和同事肯?赵(音,KenCho)告诉我,“他有这方面的第六感。”

几年前,笹井开始参与CDB的一种新型干细胞技术的研发工作。这个技术的原理简单到有些邪乎:通过给普通细胞施加极大压力,即可将其转化为干细胞。极少有细胞能够承受住这种伤害,但是那些存活下来的细胞确实发生了转变;看起来,这些细胞能够转变成身体内的任何细胞。笹井把这种细胞命名为STAP,即刺激触发获得性多能细胞(stimulus-triggeredacquisitionofpluripotency)。

笹井和同事于年1月在《自然》上同时发表了两篇STAP论文。这个老牌英国期刊曾首次发表沃森和克里克的DNA双螺旋模型。STAP的发现一开始令人振奋,因它意味着,机体具有天生的再生机制。剑桥大学干细胞科学家奥斯汀·史密斯(AustinSmith)还写了一篇姊妹文章,褒扬STAP细胞“异常广阔的发育潜力”。也就是说,理论上STAP细胞是一种具有超级可塑性、可定制、取之不竭的干细胞来源,而且它还规避了伦理问题。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咨询公司(FrostSullivan)的估计,干细胞疗法在年将会成为一个价值亿美元的全球性产业。STAP似乎为患者特异性药物的研发、先进的疾病建模,以及无免疫排斥风险的身体再生提供了一条通路,而这些都是长久以来的难题。笹井将STAP比作哥白尼对宇宙的重构。这个发现就算不会给它的发现者带来诺贝尔奖,也会为带来滚滚财源。

这个大发现背后的英雄是小保方晴子(HarukoObokata),这位0岁的博士后研究者是两篇文章的第一作者。这位时髦漂亮、镇定自若的女性,在男性主导的日本科学界游刃有余,再加上这两篇论文的关系,大众对她的特立独行赞美有加。“一颗明亮的新星在科学界冉冉升起,”《朝日新闻》的一篇社论这样评价她,“这是一项可以改写科学教科书的大发现。”媒体争相报道小保方作为一个科研边缘人——没有资历的年轻女性干细胞生物学家——打破了人们对细胞潜力的传统看法。她令人眼前一亮的造型,加上刻苦和天赋,共同创造了21世纪的一个最伟大的科学突破。

***

人们对干细胞研究的期待,根植于我们理解人类起源、想要长生不老的欲望的中心;这也关于财富和名誉。这是个需要竞争者无情厮杀的领域,容易勾起人的幻想,也因此容易混进笨手笨脚的糊涂虫。年,人类首次培养出胚胎干细胞;差不多20年后,关于细胞行为的基本假设仍在被一再推翻。美国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布罗德再生医学和干细胞研究中心(BroadCenterforRegenerativeMedicineandStemCellResearch)的顶尖学者安德鲁·麦克马洪(AndrewMcMahon)告诉我,“看到一件你无法解释的事,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报道研究结果的时候,研究人员常常不得不创造出一些理论来解释神秘的现象。而对重要的和可忽略的结果保持清醒的洞察力,就是天才和庸才、赫赫有名和默默无闻之间的区别。

发表5个月后,面对严格的审查,以及对其可靠性日渐增长的质疑,两篇论文均被撤搞。到了这个时候,理化所指责小保方学术不端,其导师则“负有重大责任”;其中一个导师与小保方的造假有牵连;小保方因抑郁症入院;一个合作者因为压力中风;一个外部委员会建议理化所撤除CDB。

笹井的痛苦可能最为沉重。丢魂失魄的笹井在实验室里显得脆弱消瘦。此时他正在接受精神科医师治疗。年8月,保安发现他在CDB的一个楼梯间的扶手上上吊自杀,他的鞋子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台阶上。在一份讣告中,笹井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导师爱德华·德·罗伯提斯(EdwardDeRobertis)写道,“芳树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具有极高操守的科学家”。德·罗伯提斯并没有提及STAP:那时候这个字眼已经变得为人所不齿。在电话中,德·罗伯提斯悲伤地表示,“他掉进了圈套。”

名誉扫地的小保方躲了一年多。在我尝试联络她几个月后,年1月底,她给我回了信。这是她在丑闻后首次与媒体接触。不久后,她在日本出版了一本回忆录,她竭力辩称自己被人误解了。“我对STAP论文负有强烈的责任感”,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但是,我想让你了解,我写这些论文不是为了欺骗任何人”。她坚称STAP是真实存在的。

笹井似乎也从未放弃过这个“发现”,也从未放弃小保方。根据日本时报(JapanTimes)的报道,笹井给小保方留下了遗言——“一定要制造出STAP细胞”。

***

STAP的思想在大约15年前诞生在查尔斯·维坎提(CharlesVacanti)波士顿的实验室中。维坎提最近已经医院(BrighamandWomensHospital)麻醉学系主任的位子上卸任。他年届60有余,高个儿,驼背,梳着灰白的短发,喜欢把自己的成就归功于运气,而把不幸归结于自负和天真。维坎提有7个兄弟姐妹,一辈子都喜欢捣鼓五金,年少时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兄弟们一起拆旧车上。现在他有一套包括17辆老式摩托车的收藏,大部分都是他自己修复的。维坎提的父亲是一位牙科学教授,他的兄弟杰伊、马丁和弗兰克也都是医生。

维坎提做研究时,带着麻烦解决专家放手一试的意志。他表示,“如果你不时不时说些蠢话,你就不是真的在挑战极限。”上世纪80年代末,医院工作;他的哥哥杰伊是组织工程学领域的先驱、医院的肝脏移植外科医生,当时在努力尝试用接种在支架上的细胞培养肝脏。由于对麻醉学的研究前景感到厌倦,维坎提问杰伊能不能让他入伙。他开始带着对出风头的敏锐本能,开始做一些初级的研究,有时候能够捣鼓出稀奇古怪的东西。90年代中期,他发表了一幅图片,图片中一只小鼠的背上长出了人类的耳朵。这只“耳鼠”在因特网异闻录变得流行前成为了轰动一时的模因(注:口耳相传的文化)。它是这样造出来的:活体小鼠的背上安插了一个耳形支架,支架上接种了奶牛的细胞。奥普拉(Oprah,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曾经报道过它;杰?雷诺(JayLeno,美国知名脱口秀主持人)在维坎提做手术时给他打过采访电话。此后,在为一个罹患致命肿瘤的14岁的小女孩制造了气管之后,维坎提还在热门电视剧《实习医生格雷》(GreysAnatomy)中客串了一把。

但十年后,维坎提却渴望进军新的研究领域。他的躁动不安背后,是他最小的弟弟卡尔(Carl),一名唐氏综合症患者。在组织工程学领域,研究人员最远大的志愿集中在器官生成上。但是维坎提认为,病人通常不需要完整的新器官。卡尔并不需要大脑移植也可以实现独立生活,他需要的是强化他的智力机能。维坎提打算从卡尔的大脑中提取细胞并删除那些导致唐氏综合症的染色体,接着再把替换的细胞重新注射回脑中。“最后你会得到一个‘马赛克脑’”,维坎提想冒险一试,“一部分大脑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已被修改过。他的智力能被改变吗?没理由不能。”

在初步的研究中,维坎提决定用大脑中的干细胞来做实验。他邀请病理学家、他的哥哥马丁合作。两个人对干细胞都没有什么经验,因为那时干细胞还是个新兴领域。马丁告诉我,“我觉得我就像唐吉坷德。”

从神经组织中分离干细胞的标准程序是,先对组织进行粗处理,然后用移液器用力冲挤,这个过程被称为研碎法(trituration)。在培养箱中静置几天后,不知为何神经干细胞就会聚合成球状。马丁花了一年多时间,在大脑组织上采取这样的实验方法,但是一无所获。年的土拨鼠日那天(注:北美每年2月2日的传统节日),加拿大某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到实验室拍摄,维坎提坚持让马丁拿点什么给摄像机拍。马丁急急忙忙用平刃手术刀切了一点组织样本,希望能够造成最大的磨损,研碎出期望的结果。这次,当他用显微镜观看样本时,他发现细胞构成了一小撮细小的结构。感到十分稀奇的马丁希望他至少获得了干细胞,于医院的一个专家看。这个专家对样本中的微粒不屑一顾,认为那只不过是大量死亡细胞的碎屑。“我当时失望极了,”马丁说,“但是我想,反正是周末,周一再丢掉也不迟。”

马丁把培养瓶放到培养箱中就回去了。当他几天后回来看的时候,他发现了球状物。把这些球状物切开来时,他又发现了那些微粒。在维坎提和马丁看来,正是这些微粒发育的出球状物。于是他们把这些细小而坚硬的微粒叫做孢子样细胞(spore-likecell)。他们在一篇发表于年的论文中提出,这种孢子样细胞存在于所有组织中,并呈休眠态,它们能够分化为多种细胞,这些特点让它们具有“使因为疾病或损伤而损耗的组织再生的潜能”。

当他们在学术会议上介绍这项研究时,同事斥其为无稽之谈。“他们都惊了,”维坎提告诉我,“人们说你们真是疯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垃圾。”在一个会议上,一个生物学家诘问维坎提,并要求他牢牢忠于组织工程学。维坎提的妻子是一名教师,也同意这位生物学家的看法。但是维坎提的好奇心却愈发强烈。他认为可以用延时摄影序列来表现那些细胞形成球体的过程,从而证明自己的理论。但是装载有摄像机的培养箱要花上数万美元,所以他用一般的实验仪器和一个铝箔派对气球自己组装出了一台。拍到的影像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它们揭示了另外一个吊人胃口的现象:用休眠细胞群理论无法解释这些数以千计的孢子样细胞(他认为数量太多了)。这就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即研碎法的粗暴过程不仅仅能够分理出组织中的干细胞。干细胞可能是由压力创造的。

对于体细胞来说,干性(stemness)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状态——它是一种在细胞开始分化时就会消退的潜能。为了记录这些复杂的变化,科学家根据干细胞的发育变通性进行分类。胚胎干细胞被认为是多能的(pluripotent)——能够分化为任何体细胞——因此它们是对新发现的细胞类型进行评价的黄金标准。肺和骨髓中的成体干细胞只能产生其自然组织中的细胞。但是研究人员对“可塑性”还存在争议——可塑性是指细胞在一定条件下重编程转化为意料之外的细胞类型。

当维坎提开始做实验的时候,其他研究者已经确认人体内蕴含干细胞储备库,它们相当于精锐医疗小分队,能够对损伤诱发的化学警报做出反应。他的这个全新的异端学说,提出了机体康复的一种新方法:灾难的旁观者也能做出英雄事迹。的办公室里,他曾向我展示了这个理论的含义——他撩起裤管露出膝盖,上面有白色的伤疤,这是他一次在家附近用电锯砍树造成的。“差不多都长好了”,他说,“真神奇。”他相信,是伤口创造的干细胞,帮助他的组织完成了修复。

年,当维坎医院麻醉学系主任时,他建立了一个大型组织工程学实验室。他认识到,压力改变的细胞不是自己的研究专长,因此希望雇佣一些能帮忙的人。几年后,一个日本同事提到他有一个有才华的学生——早稻田化学工程系的第一名——正在找组织工程学的项目。这就是小保方晴子。

当小保方来到维坎提的实验室时,他很快发现她是个开明聪慧的人。维坎提认为小保方能够为自己的孢子样细胞研究增添可信度和细节,于是就让她运用最新的干细胞研究技术来重复此前的研究。此时他还没有向对方告知自己的假说——严酷的条件能够创造出干细胞。因为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外国研究生带着自己的想法回国,在别人的实验室从事相关研究。他告诉我他最大的疑虑在于,“我们能不能信任晴子?”

小保方简直是所有实验室主任梦想的学生。她狂热地献身于干细胞的研究,而且居然还有时间参加大量主题各异的哈佛研讨班。在实验室里,她对每台机器和研究方法都了如指掌。对她来说做实验就像做饭,研究方法就像菜谱:研究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实验者。小保方拥有科学家所谓的“黄金圣手”——实验总能顺利进行。“我从没见过比她还聪明的人”,曾是小保方助手的杰森?罗斯(JasonRoss)表示,小保方教给他所有关于生物的知识。他告诉我,“每个人都知道她多么有天赋。晴子这样的人很少见。”

虽然小保方的英文不赖,但是她还是想改善自己的发音,所以罗斯给她念“好奇的乔治”(CuriousGeorge,注:童话故事),作为回报小保方给他做日式涮涮锅。她很喜欢美国。她告诉罗斯,在日本女性科学家是二等的地位,当男性科学家(即使是本科生)要用显微镜的时候就必须给对方。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一个日本人。当实验室来访客时,她会脱掉手套鞠躬。罗斯说,“我称呼她为晴子公主。”

小保方决定博士论文就做孢子样细胞。她做了一系列的实验来测试这种细胞的能力。维坎提的数据表明,这些细胞的多能性可能比较有限,类似于成体干细胞。但是小保方报告称,她成功地把它们变成了畸胎瘤(注:常见肿瘤,来源于多能性生殖细胞)。生成复杂的肿瘤的能力,是干细胞多能性的强有效作证。她的导师后来告诉维坎提,这是他读过的最好的博士论文。

确定小保方忠诚、努力又高效以后,维坎提决定告诉她关于干性转化的理论。当她表现出对这个理论的热情时,他雇她做博士后,让她设计实验来探索这个理论。最开始,她得确定制造细胞球的实验方案。马丁的方法是让细胞“挨饿”、冰冻它们或者让它们缺氧。但最好的结果是用物理压力法做出来的——用移液器把细胞挤出去。就像车库的活计一样,这个方法很难标准化,也就很难重现。移液器口径应该是多少微米?一次挤压多少分钟,以什么样的速率?要不要边做实验边听随身听?最后,作为化学家的小保方发现,通过用三磷酸腺苷(ATP,一种带有中等酸性的供能物质)溶液浸泡细胞的方式最容易制造出可复现的细胞球。酸胁迫会杀死大多数细胞,但是受ATP给养存活下来的细胞能够茁壮生长。根据小保方的描述,这些细胞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性。测试细胞干性的研究人员通过细胞工程,让它们在具有高度发育效能时发绿光。小保方的细胞球发出的光熠熠生辉。

实验室的气氛变得狂热起来。小保方日以继夜地工作,每天都会收获绝妙的数据。管理维坎提实验室的日籍外科医生小岛宏司(KojiKojima)催促小保方多睡觉,但是她却铁了心研究。她的实验笔记仓促而不完整,她的工作室也是一团糟。“请收拾干净!”小岛敦促她。但是,他表示,“她根本不在乎。她太专注了。”小保方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她谦逊而讨喜的表面形象。她告诉维坎提,她的目标是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维坎提和小保方认为,凭借着这些压力改变的细胞,他们做出了能发表在一流期刊上的重大发现。他逗她,“你会成为日本最著名的女科学家。”

***

《自然》期刊创立于年前的英格兰。那时,科学家想要给一群三教九流的业余或者准科学家——19世纪的“科学人”——制定一套权威标准。历史上,《自然》曾因为发表了推动科学进程的尖端研究而闻名于世。年(能够搜集到最新相关数据的一年),《自然》发表的论文在学术界的引用率超过了所有其他竞争对手。投稿的竞争非常激烈,只有差不多8%的论文被接受。凭借这种排他性,《自然》刊登的论文均掷地有声。作为一个出版物,《自然》定义了科学前沿。它成为向科研供资机构、私有公司以及大学展示科学家理论的地方。大学终身教职职称评委会用《自然》发表的文章来衡量候选人是否够格。

为了让《自然》严肃考虑他们的研究,维坎提和小保方感到他们需要一个知名合著者——其专长能够为研究增添合理性。他们找到了小岛的老朋友,CDB的若山照彦(WakayamaTeruhiko)。若山看上去是完美的合作者。他是第一个克隆出小鼠的人,而且为人和蔼。由于他对科学的热忱其他人称他为“真正的科学人”。小保方在2年前攻读博士学位时见过他。“若山的办公室乱极了,我可以闻到血和小鼠的味道,”她在回忆录里这么写道,“我花了半个多小时向他解释了我的研究。这位克隆技术领域的权威认真地倾听并且还做了笔记,我深受感动。”

对于若山来说,这个项目提供了一个非凡的机会。他在CDB的十年聘用期接近尾声,而他正在寻找大学教职;一篇有分量的论文可令他平步青云。根据维坎提的说法,若山“非常喜欢这个理论,且对在《自然》上发表这项研究感到百分百自信”。有了他在克隆领域的专长,他们希望能造出一只嵌合体小鼠——由注射了压力刺激的细胞的宿主胚胎发育成的小鼠——一场展示细胞的发育潜能的绝妙表演。若山已经提醒小保方,嵌合体小鼠是很难捉摸的,即使用胚胎干细胞也无法稳定地制造出来。她写道,“嵌合体小鼠的制造的确取决于实验操作者的技巧。”

小保方表示,她拿了若山给他的小鼠细胞,将它们浸泡在酸液里然后再还给他。令人兴奋的是,他用这些细胞制造出了嵌合体。但是根据小保方的回忆录,若山拒绝传授她培养技巧,以防她把他甩在后面。她写道,如果他的嵌合体表现得不对劲,“他说,‘我们就说母鼠把小鼠吃掉了’,那份数据没有也被使用。”(若山不愿意就此评论,也拒绝了采访的请求。)

年春天,维坎提、小保方和若山首次将论文投给《自然》。期刊拒绝了他们的稿件,指出他们并没能证明细胞进行了转化:或许他们只是分离出了组织中其他类似于干细胞的细胞,或者样本已经被胚胎干细胞污染了。《细胞》(Cell)和《科学》(Science)的评阅人的意见也是一样的。“对于这些期刊来说,证明你的假说正确性的门槛非常高”,维坎提表示,“其他期刊的门槛要低些。你决定跨越低门槛,还是跳得更高些?”

那年秋天,当一个名为山中伸弥(YamanakaShinya,他发明了一种将成熟细胞转化为多能干细胞的技术)的日本生物学家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这些研究者的野心被煽动了。山中基于操控基因表达的干细胞转化方法最开始也令人震惊,但这迅速地催生了一个快速发展、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产业。但是他的方法很费时费力,而且临床前景未明。CDB团队认为,他们的发现可以和山中的方法相抗衡,甚至能取而代之。

但是即使希望出现了,团队在战术上出现了根本的分歧。若山认为有必要创造出一个新的干细胞品系——能够无限增殖、相同的干细胞群。除了潜在的商业利益外,产生干细胞品系的能力也是多能细胞的特征,而且还能为挑剔的评阅人提供一条关键性的证据。在制造嵌合体小鼠时,若山拿了一些小保方给他的细胞,然后把它们放进了培养物中。据他所说,这些细胞增殖了。小保方惊呆了,她从没发现STAP细胞具有增殖的潜力。当她对若山表达出自己的惊讶时,她回忆道,若山说,“我用的是特殊的方法。别人想和我比可不容易。”当若山打算为他的干细胞品系申请专利时,小保方写道,他提出了这样分配收益的方案:51%归他,9%归小保方,维坎提和小岛各拿5%。

小保方不愿意这么做。她想要专注于一直在从事的研究。当若山向她施加压力时,她变得恼怒起来。在波士顿,小岛听见她在读电子邮件的时候发出了尖叫。他回忆,她对着电脑屏幕叫喊,“不!我不要这么做!”小岛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若山博士给我写了太多封邮件了,”她告诉小岛,“比如,‘这个检测你做了吗?这个实验你做了吗?’他逼我去做任何与干细胞品系相关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这样,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做。我试过了,但是做不到。”小保方写道,虽然他们之间存在分歧,当若山得到山梨大学的教职时,他催促她和他一起去。

但是在CDB,造脑者笹井芳树对她的研究发生了特别的兴趣。当她介绍了关于压力改变细胞的数据后,他变得越来越确信,在他的指导下,这项研究能够被《自然》接受。他不仅非常了解《自然》的编辑们,而且还对如何在干细胞、胚胎学和细胞命运的大框架下表达这项研究结果存在一种直觉。笹井邀请她来自己的实验室,并对发表过程进行全程指导。差不多在这个时候,他提出了这个缩写:STAP。

小保方在CDB的工作进展很快,但她却很难融入集体。她现在更像美国人,似乎对于日本研究机构森严的等级制度不大耐烦。人们开始八卦她。博士后们抱怨她身上的香水味太浓,衬衫太暴露。她不穿实验室的白大褂,而是穿着kappogi,一种日本家庭主妇常穿的传统日式方领罩衫。她试图与等级较高的老头们打好交道,但是她的同伴们却学会和这些人保持距离。在实验室其他人眼里,笹井似乎被小保方迷住了,他管她叫天才。他不是在和小保方亲密地讨论问题,就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修改STAP论文。一个CDB的研究人员表示,“如果他愿意无视自己的研究,把时间全花在她身上,谁也不好说什么。”

小保方的数据被严密保管着——实验室其他人只知道她在用一种崭新的方法制造干细胞。就算是维坎提也被屏蔽在每日的进展之外。他给小保方写信想获得些新情报,但是收到的却是笹井的回复。“晴子最近两个月真是太忙了,我觉得她经常累得不成人形”,他这么写道,“我希望你能理解,让她专心。”当小保方有时间来回复维坎提时,她留下了自己特有的签名,“带着许多爱(Withalotoflove)”,她安慰他,表示自己只是希望能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

小保方和笹井试图用实验室研究说服《自然》,他们真的对细胞进行了重编程。当他们修改论文时,他们说做了一个这样的实验:让一个带有成熟细胞标记的细胞,表达出了胚胎干细胞的信号——这个实验相当于给细胞做超声波扫描,看见一个带有暗淡的纹身的婴儿。小保方用笹井实验室的特殊设备制作了一段小鼠细胞的延时录像,录像中这些细胞正在被STAP转变,细胞从灰色变成了绿色,然后聚合成了发光细胞簇。

有了新数据后,他们又把论文投给了《自然》,里面加入了修订过的实验方法——微弱的应激源ATP被更为强烈的盐酸替代。他们还插入了一篇单独的论文来描述若山的干细胞品系。年12月,《自然》终于接受了这两篇文章。

离论文发表日期越来越近时,维坎提和他们的信件来往让前者感到不详。笹井给他写了一封邮件,似乎想把所有的功劳都给小保方。“晴子发现的魔咒让细胞分化的‘表观遗传学诅咒’之链意外地断裂了”,他写道,“在你极为慷慨的支持下,晴子以她的天才发现了这个魔咒,并且让研究到达了现在这个高水平。”维坎提开始感到害怕,怕自己和自己的团队都会从世纪科学大发现上被抹去。《自然》召开新闻发布会时只邀请了小保方和笹井,他感到心烦意乱。“我觉得很丧气。”他告诉我。

这些论文引起了国际轰动。在日本小保方成了名人——日本科学界的未来之星,日本新女性的偶像。她用充满魅力的方式扮演着这个角色。她告诉一家报社:闲暇时,“平常我做的事和其他人一样,比如照看我的宠物乌龟,出去购物。”她表示她时刻想着自己的研究,即使“当我和男朋友约会时”也一样。Kappogi的销售直线剧增。维坎提虽有疑虑,但是也和别人一样赞美小保方。论文发表后的一周,他给她写了一封邮件。“所有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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