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谈《比利林恩》:B班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陈卓
比利林恩的故事,从始至终,就是一场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的角力。
故事的一开始,导演将我们带到感恩节橄榄球公开赛之前。比利林恩和他们B班的兄弟的故事通过战地拍摄的录影带被人们认识,鲜花、掌声、勋章,各种荣誉接踵而至,他们的的英雄形象正在公众的期盼和自我想象和认同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观众喜欢他们,家人喜欢他们,甚至电影公司也喜欢他们,社会正编织着一场浩大的美国梦,他们在嬉笑怒骂中接受着社会的反馈,没错,正如同一部电影的名字,他们《几近成名》。
但在色彩艳丽迷梦般的社会赞赏中,却有着难以愈合的幽影,他们独有的不适和自我迷失。这种不适和自我迷失感在主人翁比利林恩身上表现的最为明显,当有人问他,你和歹徒近身搏斗时有什么感觉?他说,我能有什么感觉,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击。
比利林恩是对的,人们在面临危险时的行为往往是没有意识支配逃跑和反击。在人类进化的道路上,我们面对捕食者的恐惧,从而无意识的反击和逃跑成为了优势而保留在基因中而留存在下来。但记者并不满意这样回答,他们觉得俗套,而国家的英雄应该有不同的想法,应该有那么点“不一样”,有那么一点“传奇”。比利只能搪塞。
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到公众们正将理想中的英雄形象投射到B班众人的身上,但这与B班的士兵的经历有种难以愈合的分裂。B班众人的自我认同感正被社会公众的期待所异化。
这种感觉到的不适感,让比利林恩想到初到伊拉克战场中的情景——站在嘈杂的大街上,面对着一个个活生生、面容迥异的异国人,却要从他们中找到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恐怖分子踪迹。任务的困难和复杂性必然导致鲁莽的行动。
当比利林恩到一家伊拉克人搜查时,言语的不通,翻译的局限,使得他们面对愤怒的伊拉克主人产生了剧烈的肢体和言语冲突,只得依靠暴力将这名伊拉克人制服,却使得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放声痛哭——她们以为家人一旦被抓走,就再无生机......战争的对当地无辜民众的迫害,让其残酷一面,向着这群B班的新兵蛋子掀开了一角。
而当林恩回到家里,面对家中众人对当地如何的询问,却显得有点无所适从。比利林恩的父母和嫂子觉得,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消灭恐怖分子和避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攻击。但这种对战争目的的解读却遭到比利的姐姐凯瑟琳的嘲讽和反对,她觉得不过是以打着反恐的旗号掠夺资源——挖掘石油而已。两种激烈的观点冲突以比利母亲的暴怒而结束。
但这种对战争目的的思考却在剧情的延续,当镜头转向矿产开发公司人员主动向B班的这群“英雄”示好时,作为班长Dime却突然发难,说道,我们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你们的职责是挖,我们的职责是杀。你们挖你们的,我们杀我们的。”这种故意的撇清,无疑让这位主动示好的朋友尴尬无比,等他离开,连Dime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可理解。“他明明态度很好啊,为什么我要这样。”“因为蒂姆你就是一个爱玩弄人的混蛋。”B班的兄弟说。但显然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是身为B班班长对于战争本身的认识,他所面对的战争残酷的一面,无论是兄弟的牺牲,还是对当地人士的欺压,让他不想和这群战争中的掠夺者为伍,让他下意识逃避这种为“肮脏”的利益卖命的想法。面对社会不同公众的期望,作为B班的领袖Dime在这场自我与社会的角力中,选择了“军人只是在履行职责”的妥协。对战争目的多角度思考,也使得众人的分裂越来越明显。无论是林恩的姐姐和家人,还是B班的将士与大众。这种分裂在选择中场秀的着装时再一次出现在公众与B班的众人中。他们希望自己能够穿着军礼服上台,而主办者却要求他们选择更加“不一样的”作战服,以便表现时刻在准备战斗的样子。B班的战士遵守了,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裂痕变小了,而是被压抑下来。
但这种被压抑的裂痕,在烟火中燃放的中场秀前被彻底点燃,克里斯猛然反击一旁的工作人员,使得他们战争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显露无疑——PTSD,全称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应激(Stress)反应是指个体在面对内外环境变化时的身体不自觉的调整。当我们认知到危险时,我们身体内部马上分泌多种激素,如肾上腺素,使得心跳加速、呼吸变的粗重以增大有氧呼吸,从而获得更多能量,以更好的应对危险。这种应激使得个体能够更好的生存,在关键时刻爆发超长力量。但它这种爆发并不是毫无弊端的,往往会对身体形成很大的负荷,甚至可能致人死亡。当现代战争中,由于热兵器枪械的出现,生死往往存乎一线之间,军人们往往一直处于应激激活的状态,这中超负荷的应激不仅仅损害他们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对他们的精神产生巨大的压力。当他们的精神不堪重负的时候,军人的PTSD就接踵而来。
研究显示,在不同的军队中,这种PTSD的发病率在大体在20%至35%不等。而B班,这个在伊拉克战场上刚刚丧失了一位班长的小组,已经多人凸显这种症状。当克里斯面对烟火的爆炸时,战场的情景被迅速唤起,将身边的工作人员当作敌人,愤怒的攻击。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军服吗?克里斯之所以能够如此活灵活现的唤起战争的记忆,同样的是因为作战服让他更加清晰的回忆起战场时的情景。主办方说,让战士们宣示着时刻处在战争中含义,还真是一语成戳.....军服的变换这里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符号,它即成为一种促使克里斯产生攻击的原因,也是对主板方的嘲讽和B班众人割裂的具现化。
这里谈一下PTSD,如果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分不清队友和敌人,只剩下杀戮和攻击的本能,这在二战和越战的退役士兵身上都能发现。早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变猛然攻击.....患者往往难以融入正常人的社交生活,感觉到与他人疏离。你不能不说,整个B班与公众的分裂难以调和,被李安导演印刻上PTSD的背景板。PTSD的出现往往是伴随着私人性的创伤性经历,这些经历在强制入侵患者脑海从而出现过往经历的不断闪回,使得患者一直体验到这种创伤性经历。李安导演将这种症状的特征的出现用镜头的切换来呈现出来,比利林恩在伊拉克的创伤经历被打碎后不断切入。而主人公往往傻傻的站在原地。这在中场秀结束后,比利林恩被战友呼唤时才反应过来。
比利林恩的PTSD,被敏感的姐姐发现,因此给他找心理医生,希望他留下来,希望他不要再踏入战争的泥潭。正如同影片开始时所昭示的,比利林恩为姐姐主持公道获罪而投身战争中,现在当姐姐要求他留下来,也理应如此。然而,比利林恩早已并非那个比利林恩了。这种加入和退出战争的对比,能够明显发现比利林恩在社会认同与自我认同中产生了权衡。他不在是一个德州的混混小子,不在是一个可以为了姐姐的感受什么也不顾的少年,而渐渐走向人们期望的英雄,渐渐走向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
更何况还有一个身材火辣令人羡慕的女友呢?菲珊的出现,令比利林恩体验到一种爱情的魔力。菲珊崇拜他,崇拜他的英雄,无畏,崇拜他为国效力的豪情。然而这是比利林恩吗?这是他本来的模样吗?菲珊爱上的,不过是一种自己内心中英雄的影像,不过是媒体、大众加诸与比利林恩身上的光环。菲珊的期望,与其他所有旁观者的期望本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需要的是英雄,需要的是偶像,却唯独不需要那个真实的比利林恩。但是身为姐姐的凯瑟琳需要,她才是真正理解比利林恩的人。然而比利林恩并没有选择真正的自我认同,面对菲珊崇拜和充满爱意的目光,也许他有一刻真的决定放下社会加诸的一切,告诉菲珊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然而,同样是菲珊的爱恋和催促他离开的话语,让他放弃了,而选择重新踏入战争的泥潭。然而,比利林恩选择了彻底坠入社会的认同中吗?也没有。当奥格尔斯比告诉他,给他美元购买他们的故事时,比林琳恩的拒绝,就如同横亘在与他人期望的悬崖,将社会认同割裂。从始至终,比利.林恩选择成为的,只是一个战士,只是一名士兵。“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军人,我没办法区分对错,我只是服从命令”。
而关于这场中场秀遭遇的种种,比利林恩却说:“我活在战场,他们每个人却对战场有着各式各样的理解。”
(本文已于年11月12日刊载于“猫眼电影”)
图文编辑: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级研究生张可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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