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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概念与理论
哀伤的几个常常互用的概念有丧亲(bereavement)、哀悼(mourning)以及哀伤(grief)。
丧亲,强调的是丧失的事件即客观部分,就是丧亲这件事情发生了。哀伤是指由于丧失引起的复杂的心理和身体反应,丧亲也包含在丧失当中,哀伤不仅仅指丧亲,而且还包含了其他方面的丧失,如预期性哀伤、象征性哀伤。其中象征性哀伤不是指真正的丧失,而是比如说离婚或失恋等,这些类别的哀伤出现的哀伤反应属于综合征,也是需要得到一些帮助。哀伤相对于丧亲更侧重内在的深层的情绪反应。哀悼指一些侧重于行为层面的活动,常常通过一些仪式来表达哀悼,受文化的影响比较明显。各种文化下的哀悼形式非常多样,中国的丧葬文化源远流长,祭祀方式非常具有文化性特色。
年弗洛伊德在《哀悼与忧郁》中提到对象丧失等于自我丧失;年在波士顿的一场大火吞噬了人,这些人基本上是大学生,埃里克·林德曼教授就对这些丧亲者做了长达44年的追踪研究,可以说他是丧亲实证研究的第一人,尤其是他提出了丧亲后独特的身心症状、哀伤反应;美国康奈尔医学院Prigerson教授编制了复杂性哀伤问卷以及延长哀伤问卷;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Shear教授团队提出了DSM-5持续性复杂丧痛障碍(PCBD),这使得哀伤走向公众视野,让学者、临床工作者有统一的语境、平台,进行交流;年瑞士苏黎世大学Andreas教授领导提出ICD-11延长哀伤障碍(PGD)。
美国的精神病学家AaronLazare()和心理学家JohnBowlby(),他们在大量的临床研究中发现大约10%-15%的来自精神卫生中心的人,他们的各类心理障碍的深处是没有处理好的哀伤。研究还发现(Bowlby,,Clayton,)所有丧偶者在丧偶的头一年出现明显的抑郁症状,年轻的丧偶者出现更多的身体问题。
心理问题和身体问题在规律方面、转化过程方面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哀伤与身体疾病作比较,研究者发现两者都需要时间疗愈。在康复的干预方法上,两者都可能自愈,也可能需要其他的干预;在康复的过程中,两者都可能达到病理前的、丧亲以前的健康的状态,但是也可能是部分的恢复,也可能恢复得比病前还更好。身体疾病可能在锻炼后恢复到更好的状态,哀伤也是一样,可能促进了成长和创造性,但同时两者也都可能出现永久的伤害、持续性的伤害甚至是死亡。因此,哀伤不仅仅会导致心理痛苦,也会引起身体的问题。
哀伤理论给我们框架、视角、思路,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丧亲者。哀伤的理论的探讨相对比其他疾病来说,开始时间比较晚。创伤也是比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强迫症在专业邻域中探索的时间较晚。不管是自然灾害、人为避险灾害、包括这次疫情是外来的因素引起的,使我们感觉到紧张、恐慌、痛苦,这些情绪是很自然的,这并不是病。但在实践中,研究者发现,即使是经历了这么大的创伤,很多人经过了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有一些人在开始的时候就比别人反应的更加强烈,非常失控,经过一段时间后还不能平复,已经超出了外界创伤带给大多数人常有的反应,这时属于反应异常。因此,要保持多元文化的敏感性,在应用理论时注意它的局限性保持觉察。
总的来说,哀伤理论来自于针对大样本的哀伤人群的研究,来自于精神病学家、心理学家以及其他精神卫生工作者,他们从为大量的丧亲者提供咨询和治疗的临床实践中总结而来。
哀伤理论的不同模型
我们从人类以及哺乳动物都可以看到哀伤反应这种现象,所以说哀伤是非常自然的、本能的反应,这是因为哀伤是生存所必需的(biologicaltheoryofgrief;Parkes,)。
JohnBowlby的依恋与丧失理论()的提出和发展综合了很多方面的理论,包括人类学、控制理论、认知心理学、神经生理学以及发展生物学,当然他自己受弗洛伊德的影响是比较大的。他提出个体之间的依恋的连接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生物性的需要,比如食物的需要、性的需要,在没有生物学需要的情况下,仍然有依恋的发生,安全感的需要促使我们对依恋的需要。他提出:第一,婴儿和母亲的依恋关系是与生俱来的、天然的、生存需要的;第二,当婴儿和母亲分开后,会出现焦虑(分离性焦虑);第三,当婴儿和母亲永久分离则会导致哀伤。我们可以从依恋这个角度来理解哀伤反应,第一点是分离的焦虑,第二点是所有的丧亲者他们的想要找回丧失的人,在他们刚刚丧失的这段时间,他们的驱力就是要找回丧失的人,表现形式就是渴望和思念丧失的亲人。
ElisabethKubler-Ross的阶段模型(,)最大的贡献在于预期性的哀伤,当临终病人被告知他们即将离世,这些病人会经历5个阶段:否认-悲愤-讨价还价-悲伤-接受。后来她的阶段理论得到很大的应用,认为哀伤反应也跟临终病人一样会经历这5个阶段。但是越来越多的哀伤专家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临终病人或丧亲者都经历这5个阶段,即使有也不一定按照这个顺序。
近些年来比较活跃的模型理论来源于两种,一种是研究派;另一种是实践派。比如ThereseRando(,)提到:在来寻求心理治疗的抑郁和焦虑来访者中,常常有未处理的丧失问题,也包括象征性丧失和真正的丧失。其他模型包括WilliamWorden(,)哀悼的4任务模型;Klass,Silveman,andNickman()持续性连接模型;StroebeandSchut,()提出双程模型。值得一提的是Shear教授提到丧亲反应每个人的方式和速度以及强烈的程度都不一样,即使是正常的哀伤反应,个体之间的差异也很大。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很多,其中文化因素非常重要。
影响哀伤反应的因素有很多,比如文化背景、社会支持网络、年龄、性别、社会经济状况、心理健康水平、丧失的情况等。尽管丧亲者会有很大的情绪反应,但大多数人不需要专业干预,可以通过亲朋好友以及社区机构提供社会支持和情感支持,帮助丧亲者接受丧失的事实、分享痛苦、协助适应新的环境、纪念逝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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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哀伤与整合性哀伤
正常哀伤
正常哀伤最大的特点就是,分离性焦虑并持续不断地渴望见到想念和逝者,伴随着强烈的痛苦,会有悲伤、内疚、愤怒、否认、责备自己或他人的的行为,且不能接受亲友已经离世,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无法体验到积极地情绪,处于麻木状态,影响到了日常生活的一些功能。并伴随着一些身体的反应,例如食欲不振,睡眠质量较差,经常失眠等。
整合性哀伤
整合性哀伤是指随着时间的流逝,哀伤反应慢慢减轻。虽然哀伤依旧存在,在特定的日子、场景,遇到某些人会引起情绪,但是接受亲人离世的事实。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合适的地方放置哀伤,适应了没有逝者的生活,认同哀伤是生活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于是就成为整合性哀伤。一般丧亲者90%可以从正常哀伤阶段达到整合性哀伤,但是例如突发性,不明原因的丧失和丧子,可达到整合性哀伤的远远低于90%。阻碍丧亲者进入整合性哀伤的最大障碍就是认知。
一般来说,当来访者出现以下情况可能预示着他们无法从正常哀伤转变为整合性哀伤,例如:丧失几周或几个月之后仍然感到仍旧注意力不集中,记不住一些事情的细节,以及听到逝者的声音或者看到逝者。尤其要注意既往抑郁或焦虑病史,以前的丧失应对有困难的人群更有可能形成复杂哀伤。
复杂哀伤的风险因素还包括被歧视的死亡比如监狱犯人,艾滋病,醉酒驾驶,毒贩,自杀等;还有丧失孩子或者突然,非预期死亡;暴力或创伤性死亡;不明原因的死亡;多种丧失;名人或公众人物丧失;感觉缺少社会支持;多种因素刺激:失业,单亲,离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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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性哀伤的评估诊断
目前主要评估工具主要包括延长哀伤问卷(ProlongGriefQuestionnaires,PG-13)、复杂哀伤问卷(InventoryofComplicatedGrief,ICG-R)和其他可能用到的量表。
诊断名称:复杂性哀伤CG(病程大于6个月)
症状表现:伴随生理反应,内疚或自责,回避抛弃遗物,参观墓地、带着骨灰去感受和逝者亲近,体验到逝者的躯体症状,耗费时间陪伴遗物,嫉妒他人,想到逝者画面,听见、看见、感觉到逝者,负性信念和预期,很难亲近他人,对死因感到困扰,孤独感,渴望死亡和逝者一起,思念死者,情感麻木,怨恨和愤怒,不相信他人,回避提示线索,兴趣减退,不相信丧失,无意义感。
诊断名称:持续性复杂丧痛障碍PCBD(DSM-5)(成人病程大于12个月,儿童病程大于6个月)
症状表现:对逝者难以产生正面追忆,想到死者画面,听见、看见、感觉到逝者,负性信念和预期,很难亲近他人,对死因感到困扰,孤独感,渴望死亡和逝者一起,思念死者,情感麻木,怨恨和愤怒,不相信他人,回避提示线索,兴趣减退,不相信丧失,无意义感。
诊断名称:延长哀伤障碍PGD(ICD-11)(病程大于6个月)
症状表现:情绪痛苦,身份感缺失,思念死者,情感麻木,怨恨和愤怒,不相信他人,回避提示线索,兴趣减退,不相信丧失,无意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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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悼过程及四任务模型
Worden提出哀伤需要完成四个任务():
1.接纳死亡的事实:丧亲者经历丧失事件后的第一项要面临和完成的任务。丧亲者要明确知道亲人已逝,不再回来。
2.体验丧亲引发的哀伤反应:要尊重来访者意愿,不可强行诱发体验,只是提供一个选项;承认和谈论这些痛苦给丧亲者有机会去理解它们;通过对痛苦的经历,更加体会生命的意义,得到成长。
3.适应逝者已经离开的世界:与外部世界关系的调整;内心世界的调整;涉及到自我身份重新定义、自尊。和自我功能感;信仰的调整:失去亲人的打击会颠覆人们赖以生存的信念。
4.协助丧亲者寻找与逝者保持联结的方式,同时重新开始适应新的生活:在情感上重新定位逝者;建立新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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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咨询与哀伤治疗
大多数人都能顺利完成哀悼的过程,通往整合性哀伤,但是有些人在丧亲的初期或过程中,就表现出比其他人更高的痛苦水平,而且这种痛苦水平往往是失控的,这时候我们会预测他的哀伤过程可能会比较困难,有可能发展出延长哀伤障碍。由于个体差异大和丧失类型比较复杂,诊断标准定为了六个月,但是即使在六个月之前也应该考虑到急性需要干预的情况,并灵活处理。
正常的哀伤过程也需要哀伤咨询的协助,对于病理性哀伤则需要哀伤治疗。因此哀伤咨询与哀伤治疗的目标是不一样的。哀伤咨询的目标是帮助丧亲者正常哀悼,能够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顺利地完成哀悼的任务,能够识别和预防复杂性哀伤的发生,并对于复杂性哀伤者及时转介。而哀伤治疗的目标是帮助丧亲者处理病理性的或者复杂的哀伤反应。由于目标不同,所以需要的训练资质也是不同的。
在哀伤咨询中,丧亲者自我帮助团体可以进行哀伤咨询,相当于同伴咨询(peercounselor);经过培训的志愿者在专业人员的支持下也可以进行哀伤咨询;除此之外,医生、护士、心理学家、家庭治疗师和社会工作者等,他们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哀伤培训,但是他们在临床工作中遇到丧亲来访者,也可以以个体和团体方式来开展哀伤咨询。但是,哀伤治疗必须是经过专门的哀伤治疗训练的精神科医生或心理治疗师等来进行。由此可见,哀伤咨询对专业的要求没有哀伤治疗高。
大多数情况下,提供服务的时间可以由死亡发生的情境以及哀伤咨询的角色和处置来确定,但共性情况下,在葬礼后的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开始哀伤咨询。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疫情中没有葬礼没有告别仪式,也不知道他们在最后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这样是容易导致复杂性哀伤的。
在国外,哀伤咨询并不一定非要在咨询室,在医院、医院的花园,还可以在其他非正式的场合里,也可以在丧亲者家中提供干预,但这个过程中是需要和丧亲者签署一些协议的。而哀伤治疗是不可以在非正式的场合进行的,它需要在专业的设置下进行。
关于哪些人群适合接受哀伤咨询,有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所有人都需要得到咨询,但是现实情况往往很难实现;第二种观点认为是那些主动来寻求帮助的丧亲者,研究发现主动寻求哀伤咨询的人要比被动接受咨询的人恢复的更好;第三种观点认为,基于预防性的心理健康模式,可以提供早期干预以获得好的丧亲后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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